2013年7月9日星期二

花蓮太魯行

太魯閣的燕子口
出發到台灣前,一直未決定是否去太魯閣國家公園。由太魯閣官方網站得到的訊息是,進入太魯閣的道路部分會間歇性封閉,以處理泥石流造成的山體崩塌,也有景點因嚴重受損而未能開放。封路、落石、泥石流,似乎有一定危險性,加上出發前不久花蓮曾經地震,令我這個獨行旅客不敢放肆,打算到達台北後才再作決定。

幸好抵台後天氣大致穩定,打電話問花蓮「台灣好行」巴士和遊客中心也說沒問題,便決定在第六天出發到花蓮。

太魯閣國家公園橫跨花蓮、台中、南投三個行政區。她的出現,其實源於台灣總統一個修路構思。上世紀五十年代中,蔣經國決定修建一條貫通台灣東西兩邊的公路。在當時資源、技術相對匱乏和落後的情況下,政府每天以五、六千人用炸藥和人手開鑿,歷經三年九個月,這條長192公里、名為「東西橫貫公路」的血汗之路才終於竣工。五十年代中仍是「反攻大陸」年代,這公路其實是在炫耀台灣的實力。

橫貫公路不但貫通台灣東西面,由太魯閣閣口至天祥一段,更是依著立霧溪旁大峽谷開鑿而成,險要壯麗。開通後,很多台灣人專程駕車前來欣賞。1986年,政府便索性將公路、峽谷和周邊山巒列為太魯閣國家公園。

看太魯閣,主要是看她的險。早於建公路時代,已有二百多人在此殉職(太魯閣的長春祠就是為紀念這些死者而設,另一景點靳珩橋則是紀念當年巡視燕子口一帶而被落石砸死的工程師靳珩)。時至今日,颱風、豪雨仍經常導致道路崩塌。我乘「台灣好行」旅遊巴士入山時,便看見白沙橋附近,泥石流沖毁整條路遺下的痕跡。(下圖)

  
太魯閣的燕子口,最能體現其險。這路段採人車分流,旅遊車和巴士在新建的隧道裡行駛,旅客則可在舊的中橫公路上慢步,細意欣賞峽谷下的立霧溪、對岸的雄奇絕壁,和台灣人以血和汗開鑿的山洞隧道。

喜歡峽谷,因為它比山更壯麗。大理石形態和紋理因大自然日復日的雕琢而變化多端,比山耐看。喜歡峽谷,還因為對峽谷有情意結。多年前膽粗粗跟朋友徒步進入西藏墨脫,正因為聽聞西藏雅魯藏布大峽谷很雄偉壯觀。沒想到這次在台灣,根本不用費幾多腳力(燕子口的東面起步點有巴士站),已可近距離欣賞峽谷風光。因為太喜歡這個景點,我前後走了三遍燕子口。走熟了,連公園免費提供的安全頭盔都懶得借,不作任何安全措施下邊走邊拍照。 

其實若沒有遇上壞天氣,太魯閣的景觀型步道(如燕子口、砂卡噹步道)是很好走的平路,不少台灣人會一家大小自駕前來遊玩。但太魯閣的高難度步道(如錐麓古道)有一定危險性,需事先向當局申請才能進入。這次因時間和體力所限,只選了最簡單的路線,希望以後有機會再來爬高難度的山。

在太魯閣國家公園的另一驚喜,是晚上來到天祥下榻的「旅店」。所謂「旅店」其實是天祥基督教會。我在香港找資料時無意中發現它,來天祥見到教堂真身時,仍驚訝於它的歐陸山城風味。石砌的不規則外牆,配上簡單的長型窗口,靜靜佇立在天祥小山頭,比起附近的天祥晶華酒店,更加吸引人注目。因為知道這個住處的人不多,晚上住通舖(打地舖)的只有我和一對年輕香港情侶。負責的邱伯伯很慷慨地讓我一人獨佔一間大房,古老和式拉門、亮晶晶的木地板、令人昏昏入睡的吊扇,是我在台灣睡得最香的一晚。(通舖收費450台幣/人,有興趣可聯絡天祥基督教會。電話訂位:03-869 1203,邱建福先生)

2013年7月5日星期五

登陽明山記


往冷水坑途中,眺望七星山
這次到台灣,是為了行山。「香港都有山,為乜飛去台灣行山?」朋友知道我此行目標,通常會有如此反應。

香港當然有一流的山水風貌,尤其西貢鹹田灣、浪茄一帶的山巒和海灣,絕對達國際水平。無奈香港太細。緯度的變化幾乎是零,高度的變化也只有九百多米,使得各座山的植被很相似,景觀也較為單一。

山的美,常依賴水的點綴,然而除了海和水塘外,香港並沒有什麼湖泊和像樣的河流,也欠缺壯觀的地貌如溫泉、地熱、大河川、大峽谷等。雖然有地質公園,但卻又太偏遠和零碎。因此總覺得,我們的郊野,欠了一份大山大水的恢弘氣派,屬小家碧玉型。這次台灣遠足之旅,就是想去體會其他風貌的山。

抵台北翌日,我跟在旅館認識的香港女孩結伴登陽明山。其實幾年前遊台北時,也曾在陽明山腳轉了一趟。那次本打算登山,但才剛到達山腳卻突然刮起狂風大雨,連上山小巴也停開,唯有狼狽折返。

非常幸運,這次來到陽明山不單沒下雨,還常有一小片烏雲遮著猛烈太陽,無論走在樹蔭或太陽下都很舒暢。又因為海拔高,這裡的氣溫比台北市內低三、四度,城市的焗熱一掃而空。

所謂陽明山其實是「陽明山國家公園」的簡稱。往陽明山的交通很方便,我們由劍潭捷運站坐紅5號巴士前往陽明山巴士總站,只需30分鐘車程。到了巴士總站,再轉乘108號遊園小巴,即可到達各個山上景點。

108號小巴會繞來繞去走遍山上主要景區,包括竹子湖、小油坑、二子坪、冷水坑等,是山裡主要交通工具。本來我們以為沒什麼人會在周五登山,沒想到上山的本地人和旅客都蠻多,小巴連站位也擠得滿滿。

難怪台灣人喜歡以「台北的後花園」來形容陽明山。擁有「後花園」,對城市人來說是重要的,因為一個台北人若被工作和俗務累壞了,他隨時可坐車過來陽明山,然後隨興之所至在某個景點跳下小巴,即時開始登山!雖然香港的山也以「鄰近市區」聞名,但論交通方便程度,卻遠不如陽明山國家公園──山上有陽金公路、百拉卡公路、中湖道路等貫通各山系,著名山峰如大屯山、七星山等雖然都超過一千米海拔,但因公路也有七、八百米高,登頂也就不太艱難了。

這種將馬路建到登山口旁的做法,令陽明山成為一座非常可親的山。回港後翻看資料,原來早於日據時代,日本人已構思將陽明山地區變成「大屯國立公園」,卻因二戰爆發而停止。及至1985年,台灣政府才正式展開陽明山國家公園計劃,全個公園包含一萬一千多公頃面積,將大屯山、七星山、擎天崗等都列入其範圍。

我們來到擎天崗,本打算走魚路古道(又名金包里大路,是舊時由金山到台北大稻埕的山徑古道),後來得知部分路段不通,唯有臨時改變行程,由擎天崗步行至冷水坑。

擎天崗甚至旅人歡心,因為這兒有大片草地。日據時代,政府為了造林而禁止農民在山區放牧,為便利農民便在擎天崗設置大嶺牧場,讓農民在農閒時可寄養耕牛。時至今日,擎天崗仍疏疏落落地有些牛在吃草,但平坦寬廣的草原更吸引人。這兒有一片草原高坡,像個小懸崖,站在懸崖邊可望見前面的小山丘和遠處的七星山系,層層疊疊,像幅山水畫。

第二次上陽明山,和朋友登面天山(977米)。
這裡可遠眺台灣北端海岸線,風景甚好。
由擎天崗至冷水坑的路很好走,大約一小時已抵達目的地。若單看照片,會覺得沿途的山路和香港的郊野公園很相似,唯有親歷其中始發現其中分別:陽明山獨特的「山曲」。 

在香港遠足時,蟬鳴鳥叫像背景音樂般通常引不起旅人注意,但陽明山的「山曲」卻是高調的。它的分貝之高、聲音之奇,令人沒法不留意它。幾天後我和另一位朋友再登陽明山時,曾有耳鳴毛病的他便覺得「山曲」聒耳難忍。 
 
至於我,則頗喜歡被「大自然音響」包圍。當然,若果是在霧氣騰騰的黃昏聽到這些動物昆蟲大合唱時,相信也是頗詭異的。

帶著美好的聲音記憶,我們很快抵達冷水坑。冷水坑的巴士站附近,有免費溫泉提供,我們也順道享用了溫泉泡腳池。冷水坑是全台唯一的沉澱硫磺礦床,泉水約四十度,不太熱,泡完之後,雙腿的疲累即時消失。羨慕那些可以天天來泡溫泉的台北叔叔嬸嬸,不但天天養生閒聊,也天天親近自然,不用像香港的長者般坐困城市的小房間裡,悶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