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3日星期一

點解我要去六四晚會?

六四24周年。因著支聯會提出「愛國愛民」的口號,因著陳雲提出杯葛六四晚會,令每年例必會出席燭光晚會的人如我,都必須反問自己:「點解我要去六四晚會?」「愛國是否我去六四晚會的原因之一?」

Critical thinking的第一規條:任何有意義的討論,必須先為所討論的關鍵用詞下定義,有了對關鍵詞的共識後,參與討論者才可互相溝通、理解,否則,所謂討論只是「鷄同鴨講」,各說各話而已。這次有關「愛國」的討論,正正就是如此的「鷄同鴨講」。不同派別人士,連對這個詞的意思也未有共識,某甲說「愛國」就是「愛黨」,某乙說「愛國」就是「認同劣行不斷的強國人民」,某丙說「愛國」就是「愛一種制度或者追求一種制度」,最後,紛紛擾擾地,大家只能在毫無交流和理解下結束這場討論。

「愛國」是什麼意思?它真的可以有一個單一定義嗎?

我同意,「愛國」早已被共產黨扭曲了意思,變成了愛黨、愛和諧、不提任何異見、乖乖聽話的同義詞。但如劉銳紹所講,正因為它被扭曲了,我們更要努力「將它扭番直」,而不是跟咗共黨果套,聽從和採用他們對這個字所注入的「潛意思」。因此,我們首先可以eliminate「愛國」=「愛黨」這個說法。

但就算撥開共產黨所造成的「文字污染」,我們是否能將「愛國」此詞「扭番直」也有疑問,因為這個詞本身從來都充滿歧義。(一個大型組織用如此意義含糊的字眼作「口號」,絕對是無腦之舉)「愛」是「認同」、「忠誠」,還是「縱容」?「國」是指實質的東西?領土?河山?人民?還是較為「虛」的事物?抑或「愛國」兩字不應拆開來理解,它代表了一種特殊的、對中國這方土地的關懷、著緊情愫?人人對「愛國」似乎都有自己一番理解。

譬如最近李怡說,「愛國」就是「愛一種制度或者追求一種制度」。這是一個撥開共產黨、很認真去定義「愛國」的嘗試。雖然我很尊重李怡先生,也很熱衷追求民主制度,但我認為他這個分析不夠徹底。愛民主和愛國,應該不是同一回事。

追求民主,是追求一種令自己和他人能活得有尊嚴和安全的政治制度,這是一種很明朗的、大是大非的理性抉擇。而愛國,愚見認為,則是一種含混的、關乎身份認同的情感傾向。此情感一旦出現,會令我們對某片土地特別關懷與著緊。換言之,是sense和sensibility之分別。

或許,李怡的話可轉化成:「我愛國,這代表我關懷、著緊那方土地的狀況,我希望看見那方土地的人民有尊嚴地生活。而我知道唯有在民主自由的政制下,人民才能活得有尊嚴,所以我努力追求民主自由。」不知這個演繹,有否歪曲李怡的原意?但肯定的是,當我說「李怡是個很愛國的人」,別人應該不會以為我的意思是「李怡很熱衷追求民主」。

若果「愛國」就是對某片土地的特殊的、關懷的情感,像父母對孩子的那種關懷、著緊、想他過得好的「愛」,那麼我會如此回答我文首那兩條問題:

第一題:「點解我要去六四晚會?」因為那是對死者的紀念,對難屬的精神支持,最重要,是向當權者展示我們持之以恆討回公義的決心。選擇去支聯會的晚會,不因為我覺得他們搞得好(其實每次都在忍受),只是希望凝聚力量。

第二題:「愛國是否我去六四晚會的原因之一?」是。因為若果我對中國這塊土地沒有特殊的、關懷的情感,以上三個出席六四晚會的原因,根本不成立,中國搞成點,又關我乜事?(有些人關心中國的政治改革,是因為一種功利的考慮,認為只有當中國實現民主,香港才可能有真民主,但這不是我去六四晚會的原因)

走筆至此,忽然明白,為何陳雲說平反六四『是大陸人自己的事』、『不要將香港與中國的命運捆綁』,竟然會有網民認同。事實上,香港的年輕一代,由懂性開始便天天聽著中國政府幾貪腐、中國人幾見錢開眼、公德全無的新聞,另一方面卻對中國豐富多姿的傳統文化全無認識,此消彼長,試問他們怎可能對中國存有特殊的關懷感?